舉起酒杯,仰頭喝下這杯烈酒,就如那草原上寒冽的北風劃過嗓門,辣得睜不開眼,不勝酒力的我已滿面通紅。
老孫今天退休,班里聚餐祝賀,觥籌交錯間,突然想起老孫和我說過他剛來紅四方氯堿老廠時的情景:風塵仆仆拎著大包小包,看著陌生的地方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,腦海里還是停留在那一片青海湖。那時他年輕,生活對于他是向往而不是懷舊。如今,看著窗外飄著雪花的城市,老孫已兩鬢斑白,著實有點那句“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,今我來矣,雨雪霏霏”的意境。真是昨日盡在眼前,隔著時光可看不可碰。
剛進廠里上班,遇人向我介紹一些老師傅時,末了總會加一句原221廠的。221成為當年特有的符號,但凡帶有這種符號的師傅性情都比較豁達、熱情和仗義,這也加深了我對他們這代人的印象。后來漸漸了解到,221廠指的是建于上世紀50年代的青海國營221廠。該廠在完成國家使命后,于1987年開始正式撤廠分流職工,這便有了像老孫那樣千里迢迢被安置到紅四方氯堿老廠的職工。歷史的洪流中,淹沒了多少像老孫這樣的普通人,但又有多少像老孫這樣默默辛勤工作一輩子的勞動人民,去推動那龐大的歷史車輪滾滾前行?剛工作時,特喜歡聽老師傅說那些從未聽過的故事:關于草原上的烈風、藏民的馬、奔騰的狼,還有神秘的海,一切都令我向往入迷。青海是有海的,老孫這樣和我說。青海依然成為老孫那一代人神往的地方,仿佛如王洛賓那首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中美妙的音符。
后來,我又發現不只是221廠,周圍還有許多這樣撤廠安置的一代人。那時的人不是覺得命運可怕,而是怕命運這東西根本就不存在。他們如遷徙的候鳥,希望有個落腳地,千山萬水后總算在紅四方安家置業,結婚生子。也有的退休后,回到自己的祖籍地落葉歸根。剛進廠時,自己沒感受到紅四方歷史文化有那份厚重感。但后來慢慢深入了解,感受到了她的寬廣胸懷和海納百川的氣魄。她是怎樣撫慰了那么多顆遠離家鄉之人的心?多少人命運輾轉間只因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而奉獻青春,無怨無悔。
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,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。慶幸自己最好的時光遇見了最美的紅四方,若有一天離她而去,只愿與她共飲十年長江水,以消思念。新時代,一批批年青人又開始新的遷徙,從校園畢業來到她的臂彎之中,帶著夢想與鄉愁在飛快發展的城市中努力追趕。生活難免會有失落、彷徨、不公,但只要看看她煥然一新的臉龐,自己便會充實起來,夢想不會忘卻,奮斗不會消失,在紅四方我們不會只是過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