猶記得在1986年,度過了記憶中最具詩意的端午節。那時,寫詩歌的熱情十分高漲,也因在國營二二一廠的內刊上發表過兩篇“豆腐干”,結識了愛詩的文友,還一起參加了廠里舉辦的詩歌朗誦會。
詩歌朗誦會在閱覽室舉辦,大家有圍桌而坐的,也有靠墻而坐的,嘰嘰喳喳興奮不已。當一個留著大背頭,戴著金絲眼鏡,形象清瘦、精神矍鑠的中年人出現時,全場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,原來他就是廠里宣傳部的張部長。只見他快人快語地說:“今天是端午節,我提議大家吟誦與端午節有關的古詩詞。”平時愛填詞、寫古體詩的內刊曾編輯緩緩地站起身,用湖南味兒很重的普通話說:“我先來拋磚引玉,還請‘行家’張部長和劉工多提意見。”于是他拉起了長腔:宮衣亦有名,端午被恩榮。細葛含風軟,香羅疊雪輕……這不是杜甫的《端午日賜衣》嗎?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用這種腔調朗誦詩詞。曾編輯吟唱時雙目微閉、輕輕搖頭、頗為陶醉的樣子,引得大家熱情地鼓掌,還有人評價說:“很有韻味!”而我卻低頭竊笑。
這時,劉工“不甘示弱”地說:“我為大家吟唱一首蘇軾的《南歌子·游賞》,這是詞人描繪在端午節時的各種賞心樂事之作。”劉工朗誦時的腔調不像曾編輯那樣拉長腔,而是如昆曲軟綿甜糯的唱腔般淺淺低吟。聽著聽著,我恍然意識到這才是古代詩人、詞人在詩詞大會上的表達方式,而我所習慣的普通朗誦詩詞方式,要是古代詩人穿越回來看到,一定會驚掉下巴的。當即為自己無知地竊笑感到慚愧,給劉工的掌聲,比起剛才也要熱烈許多。
最終,壓軸曲目是張部長吟唱的一段《離騷》。他這個地道山東人,吟唱起《離騷》時竟像是個正宗湖北人,聲音低沉婉轉又帶著一股磁性,加上清瘦的面容,大家都沉浸其中,仿佛感受到了屈原雖遭遇憂愁,卻用一生尋求愛國真理并為之奮斗不息的情感。這一瞬間讓我覺得屈原就應該是這般樣子,他的吟唱讓在座很多年輕人都贊嘆說:“想不到詩詞吟唱竟這么有魅力!”
那年的端午節像是為我打開了古典詩詞的大門,至今流連忘返。雖然歲月無痕,被詩情浸潤過的青春卻并未憑空消失,被我裝進了閑暇時用來回憶的“時光寶盒”中,每當端午節來臨,都會情不自禁地“打開”看看,尤其是那句“路漫漫其修遠兮,吾將上下而求索”,幾十年來一直激勵著我……